在世界舞台讲中国故事 真实的故事最有说服力
6月6日,傅莹在清华大学参加“与变动中的世界对话 傅莹《看世界》新书发布与研讨会”。图片由主办方提供
白色西装、黑底碎花连衣裙,一头银发的傅莹,昨天亮相清华大学,为她的新书《看世界》发言。
《看世界》是傅莹的第二本著作,系统收集了她作为一名外交官,站在中国看世界、站在世界舞台讲述中国故事过程中所撰写的40篇文章。其中不仅有对中美问题、南海问题、朝核问题等热点问题的阐述和分析,还有对中国传播意识和能力尚需提升的思考。
“中国是在用改变自己的方式改变世界的,也需要通过更好地阐释自己让世界信服。”她在自序中写道,“一个大国在成长的过程中,难免会遭遇各种阻力,我们需要更多向世界讲述自己的观点和想法,以赢取更多的了解和理解。不主动讲,谬误就会越积越多。”
高考第一志愿是清华力学系
1953年出生的傅莹,1973年以数学满分的成绩考入北京外国语学院(现北京外国语大学),专业是英语,第二外语辅修法语。其后开启外交生涯。
在外交部期间,她先后当任过邓小平、杨尚昆、江泽民、李鹏等领导人的翻译,还曾担任驻菲律宾、澳大利亚、英国大使,被外界称赞为“逾千各国大使中的N o.1大使,最能代表和维护中国的利益,最富有影响力和魅力”、“善于发挥智慧和魅力攻势的大使”。
在清华大学艺术博物馆容纳200多人的会议厅里带着新书与大家见面,傅莹透露了一个“小秘密”:当年报考大学,她的第一志愿报的是清华大学力学系,但由于当时力学系招生仅限北京户口学生,因此与清华“错过”。
介绍自己的新书,傅莹带着一贯的幽默。她略调侃地透露:此前给机关、高校做形势报告,有学者曾建议她“千万不要到清华去”,“言外之意,清华是卧虎藏龙,我可能应付不了,后来就没敢来”;经历几十年、国内外“龙潭虎穴”般的锻炼后,此番听说新书要在清华发布,“我就勇敢地同意了,但也不是不紧张,今天还是挺紧张的”。
“外交是一种遗憾的艺术”
回顾自己的外交生涯,傅莹颇为感慨地谈到:外交本身,就是一种“遗憾的艺术”。
“外交是跟人打交道,是有对手的。所谓"互利共赢、需求共识",意味着不可能要求对方接受你的全部愿望,肯定会有所追求、有所放弃。如果只满足我们的目标,完全不顾及对方,那就是零和、强权了。”傅莹说,外交中想到了要“赢”的一部分,但也别忘了要放弃的部分,“所以遗憾也会有很多。”
她同时也谈到:外交中的“赢”和“输”,很难像清华大学的学生们那样,小数点后几位都算得很细。
她以1992-1993年参加联合国五个常任理事国就有关解决柬埔寨问题的谈判工作为例:在谈判中,各方“斤斤计较”到每个标点符号都要争,一年多时间里几乎每个月都要谈一次,最后达成的协议每个字都是争出来的。但由于谈判妥协的结果,条款也相对很模糊。
傅莹参加了执行和平协议的联合国维和行动,“到了执行阶段,很多人批评说:文件太模糊,根本没办法执行。”傅莹回忆到,但回头来看,那份各方争得面红耳赤又互相妥协后达成的协议,最大意义就在于帮助柬埔寨恢复了和平。“20年的和平之后再看这个国家,发生了巨大变化。所以不能简单地从赢或者输的角度来看外交谈判”。
“外界有担忧不足为怪”
对于《看世界》这本书,傅莹的定义是:回应外界的疑问。
她发现,进入21世纪第二个十年,世界开始很注意地看中国。而与此同时,中国的经济发展取得显著成就,党的十八大和十九大接连开创新的局面,外部对中国有钦佩、羡慕的成分,也有担忧、焦虑的情绪。
而这些年,她面对外国的议员、官员、学者和媒体,也总在不断地回答这些问题:中国想要成为一个什么样的国家?中国向世界要什么?能给世界带来什么?
在她看来,这同中国取得的成功有关,也与外部世界对中国了解很不充分有关。
“我在国外参观学校时,总要去看看图书馆,发现关于中国的书籍和资料比较少,内容也很局限。”发布会上,傅莹谈到,目前在国外的传播渠道里,对中国的评论往往比较片面。“当中国成长起来,在世界上开始承担更大责任的时候,外界自然想了解中国,想知道中国人是怎么想的,将来要做什么?有些担忧也就不足为怪了。”
“直到现在,在国际信息库里源自中国的一手信息仍然不够充分。”傅莹还以在英国当大使期间与当地媒体交涉一些歪曲报道的经历为例谈到:中国的传播意识、能力需要提升。
怎样对外讲述、传播中国故事,才能更好地被外界理解和接受?
在发布会现场,傅莹也分享了她的经验:首先要了解自己国家的文化和历史,“无论谈什么问题,我首先是自己把它搞清楚,然后说真话”。
“真实的故事最有说服力。真话也不见得都是好听的话,我们国家也确实还面临很多问题,客观地讲,也是最有说服力的。”傅莹说。
傅莹与基辛格对话首度完整披露:
直言美方不能对中国“桌上握手桌下踹脚”
南都记者关注到,《看世界》一书集中收录了傅莹与基辛格在2014-2015年间的4次对话内容,其中部分对话系首次完整整理后对外发布。
短短两年间的4次深度对话,有两次是在基辛格纽约的办公室进行,还有一次是傅莹赴美出席亚洲协会对话会期间基辛格邀请其一行午餐时进行。交流中,傅莹从为外界熟悉的“发言人”变为“提问者”,就中美关系、世界秩序等议题与基辛格对谈。
傅莹的思考和追问,得到这位曾见过5代中国领导人、近百岁的美国顶级中国问题专家的认可。2015年基辛格在访华期间一个论坛上谈到:“傅莹女士每年都会来拜访我,每次她的问题都很有洞察力。”
他还透露,“为了确保我听进她的话,谈话后她都会送给我会谈纪要,这些纪要非常准确,我从来没有修改过它们。”
激辩南海问题
南都记者关注到,这几次对话中,傅莹的表达都颇为坦诚和直接。发问的同时,她也坦率地就中国立场和考虑做出说明。
在2014年10月美国总统大选前夕的一次对话中,基辛格称,在总统大选的政治竞争中,候选人可能批评奥巴马对中国让步太多等言论,中国不必太在意,“竞选期间的言论不代表共同立场”。
傅莹回应:中方重视与美方就重大国际和地区问题探讨并合作,但美方不能在“桌子上面跟中国握手,桌子下面对中国踹脚”。她直言,外交政策的制定不仅是领导人和精英层的事,也有民众和媒体的参与,决策层不能不考虑他们的观点和意见。
第二年,她与基辛格的对话中还深入地谈到南海问题,对话中透着“激辩”的味道。
傅莹直言,在南海问题上,中美间的分歧根本上反映出两国间存在不信任;而从美国不少报道来看,美方对南海问题存在“过度解读”。
针对基辛格提出“中国在南海争议地区修机场、建跑道,这种方式如何对世界和平、防止战争做出贡献?”的问题,傅莹直言不讳地回答:中国是在自己控制的礁盘上施工,有了跑道有助于提高中国南海搜救、处理突发情况的能力。
她一针见血地指出:过去,越南、马来西亚、菲律宾都在争议岛礁上进行了施工,在南沙已经建成的跑道有不少,未曾见美国有什么关切,而中国几乎是最后一个这么做的国家。
傅莹还系统梳理了美国对南海问题立场的转变,向基辛格指出是在2010年美国宣布重返亚太之后,南海才成为一个所谓重要的问题、广泛进入人们视野,“南海问题被变成了一个工具”。
对中美关系的思考
在傅莹与基辛格的对话中,傅莹还表达了她对中美关系的思考。
她观察发现,在美国的传统世界里,国家关系只有两种,要么是俯首称臣、寻求帮助和支持的盟友,要么是需要对抗和打倒的敌人,“美国从未有过真正意义上的兄弟般的伙伴”。
对于中美之间的沟通与冲突,傅莹则认为,中美之间存在的很多问题都源于认知上的偏差。
“美国之所以对中国焦虑,是因为过高估计了中国,认为中国想挑战美国的领导地位。”傅莹在对话中谈到,但中国民众看到的是,美国在很多问题上都站在中国的对立面,当美国面临周边问题的挑战时,美国不分青红皂白总是指责中国,导致民众对美国的反感情绪上升。
就此,傅莹向基辛格建议:双方需要更好地沟通,不仅是在战略层面,还包括与对方民众的直接沟通,这将有助于消除误会,增加彼此理解,逐步建立信任,避免战略误判。
南都记者关注到,《看世界》一书中,专门就中美关系辟出一章,收录了包括对话基辛格在内的10篇文章,就中国人与美国人之间的理解与误解、探索中美之间的相处之道等问题作出观察和阐述。
南都记者 程姝雯 卜羽勤 实习生 李飞 发自北京
作者:程姝雯 卜羽勤 返回搜狐,查看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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