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7年，卢沟桥事变全面爆发，象征着中华民族全面抗日战争的开始，也象征着中国历史的转折点。在全民抗战的烽火中，中国第一所国立高等医学院校——北京医学专门学校、国立北平大学医学院附属医院迁陕重建，成为西北第一所大学附属医院，这就是西安交通大学第二附属医院（简称西安交大二附院）的前身。
她的创建拯救和保存了中国高等医学教育，也为西北地区高等医学教育和现代临床医学发展奠定了基础。如今，西安交大二附院已褪去战争的创伤，以焕然一新的面貌迎接新时代的发展机遇。
作为医院的特色科室，呼吸与危重症医学科具有悠久的历史和深厚的学科底蕴。历经几代呼吸人薪火相传，学科完成了从西北闻名到全国领先的兴盛发展，用严谨、务实的精神，专业、全面的诊疗能力，以及周到、细致的医疗服务，带动提升了陕西省，乃至整个西北地区呼吸疾病防诊治水平。
《医师报》记者专访西安交大二附院呼吸与危重症医学科杨德昌教授、杨拴盈教授、王蕾教授老中青三代呼吸人，听他们讲述呼吸学科传承与发展的故事。
为提升区域呼吸疾病诊疗能力奠定基础
1957年，西安交大二附院成立呼吸学组，即呼吸与危重症医学科前身，一年后，呼吸内科正式成立。学科成立后积极开展亚专业建设，在西北地区发挥了呼吸疾病防治带头作用，特别是在肺心病、肺癌、哮喘及变态反应性疾病等诊疗领域，学科始终是区域内权威医疗中心，科室专家也经常受邀参与疑难危重症患者的会诊工作。
杨德昌教授的会诊足迹遍布到西北各省市。他回忆，“最多时我一天跑了7家医院会诊，上午3家，下午4家，忙得连饭都来不及吃。”有时在会诊中发现患者家庭贫困，杨德昌教授会主动提出不收会诊费，免费为许多患者看病。长年累月下来，杨德昌教授的仁心医术得到了患者和医生的广泛认可，并且在基层医师中培养了许多学生，带动基层地区提升了诊疗水平。
杨德昌教授
1975年，学科率先在西北地区开展肺功能检查；1983年，学科率先在陕西省开展支气管镜检查，这些创举为掌握基层患者肺功能情况，提升区域呼吸疾病诊疗水平奠定了基础。作为西北地区呼吸疾病诊疗领头羊，杨德昌教授指出，“我们不能盲目听从别人的诊断，不能闭着眼跟别人走，对每个患者的诊疗要有自己的判断！”
患者小王曾找到杨德昌教授，称自己患有哮喘，希望能缓解一下呼吸困难等症状。然而，细心的杨德昌教授发现他是吸气性呼吸困难，而不是哮喘典型的呼气性呼吸困难。于是，杨德昌教授给小王进行气管镜检查，果然发现了肺部肿瘤，误诊因而及时得到更正。经过五次抗瘤体注射化疗药物治疗，小王的肺部肿瘤在支气管镜下基本消失，再加上规范的全身性治疗，最终顺利的康复出院。
杨德昌教授表示，“我们对肺癌患者积极开展全身化疗和放疗，是陕西省最早开展放、化疗治疗肺癌的呼吸学科之一，更开创了气管镜下肺癌治疗技术。”与此同时，杨德昌教授还带领学科率先开展X射线引导下经胸壁定位穿刺等诊断技术，进一步提高了呼吸疾病诊断准确率，从诊断到治疗综合提升针对呼吸困难疾病管理和患者获益。
“我们要当‘西北头’!”
1995年，中华医学会陕西省分会换届选举，杨德昌当选为主任委员，同时在西北地区多个全国委员的推举下当选为全国常委。在担任科主任期间，杨德昌为科室制定了“认真、仔细、整体、全面”八字发展方针。正是凭借这种严谨的精神和出色的临床水平，学科得以立足于陕西、西北乃至全国。
1996年，杨德昌正式退休，但他始终没有脱离临床工作，没有离开西安交大二附院。20多年来，曾有许多医院向杨德昌发出邀请，希望他赴任科主任、院长等职务，但他都婉言谢绝了。“我始终不离开西安交大二附院，这样老患者们再来看病时还能找到我。”杨德昌说，“凡是来找我的患者，来者不拒，有求必应！医生就是要认真对待患者，给患者解决问题。”直至2020年，84岁的杨德昌仍然在医院查病房、上门诊，到外地参加会诊，为救治患者奔波操劳。
多年坚持的每周疑难病例讨论
从过去重视呼吸系统常见病、多发病，到如今聚焦疑难危重症，学科多年来一直引领西北地区呼吸学科的发展，带动区域提高呼吸系统疾病防控能力。对于未来的学科发展，杨德昌表示，学科亚专业还要划分得更细一些，研究得更深一些。“别人开展的我们要开展，别人没有开展的，我们也要开展。因为我们要当‘西北头’，要保持在西北甚至全国的领先地位！”
发展亚学科 营造科研氛围
2017年，50岁的杨拴盈当选科主任。正如他的老师杨德昌所期待，学科细化了亚专业方向，现已设置肺部肿瘤与小结节、慢阻肺、肺血管病、哮喘和过敏性疾病、间质性肺疾病、呼吸系统感染性疾病、睡眠呼吸疾病和烟草医学共8个亚专业方向，而且每个亚专业都有高级职称的临床医生作为带头人，形成了较为完备的人才梯队。
在肺癌诊疗领域，学科起步相对较早。自20世纪80年代，在杨德昌的带领下，学科就积极开展肺癌介入治疗。如今，学科在肺癌的早期诊断、个体化治疗等方面均取得长足进步，特别是在肺癌蛋白组学、基因组学方面，以杨拴盈作为第一作者或通讯作者发表的文章近200篇，其中SCI论文近80篇，获得陕西省科技进步一等奖、二等奖（2次），撰写指南/共识近20篇。2016年，杨拴盈还出版了主编的《肺癌个体化治疗》，全书近90万字，内容涵盖国内外最新的肺癌治疗研究进展。
杨拴盈教授主编专著
此外，在肺癌治疗性疫苗、药物递送系统、重组人p53腺病毒治疗肺癌等方面，杨拴盈也带领团队取得了创新性科研成果，显著提高了肺癌的临床治疗效果。
领先的科研成果源自优秀的人才团队和浓厚的科研氛围。杨拴盈介绍，学科目前的规模和人才队伍在西北处于领先地位，近年来加入的成员大多来自北京大学、首都医科大学、复旦大学、湘雅医学院、中国医科大学等知名医学院校。同时，科室每年举办的学术会议不仅数量多，而且质量也很高，譬如连续举办八年的“呼吸疾病热点论坛”，从最初800多人的线下会议，发展为今年连开9场的线上会议，累计观看人次超过30万。在这种学术氛围下，学科不断取得科研突破，而科研进步也助推了亚专业的发展。
科室连年举办呼吸热点论坛
2021年网络第八届热点论坛间质性肺病专场集锦
给团队施压 “逼”青年医师成长
为督促学科亚专业快速发展，杨拴盈通过各种方式给团队“施压”。当有医疗中心或学术大会邀请杨拴盈做学术报告时，他总会把讲课的机会留给科室专攻相应亚专业的医生，把他们推到舞台前展示自己；对于年轻医生，杨拴盈同样“逼”他们展示自己——在科室或医院的讨论会议中，点名让年轻医生发言。
在讲课前，杨拴盈会组织讲课人做预报告，科室十几个人一边听报告一边提建议，反复修改完善。有时，讲课人连讲5遍还过不了，杨拴盈就让他留下来“单独过”，把大家“逼”得叫苦连天。但正是这种压力，促使大家准备得愈加充分，讲得越来越好，优秀的讲者也越来越多，许多医院甚至组织全科成员来参观学习。
“每个人都随时可能去讲课，没有新东西怎么讲？这就倒逼大家不断吸收新知识，取得新的研究成果，这样就把年轻人培养锻炼起来了。”杨拴盈表示，科主任必须发挥带头作用，鞭策医生不断完善知识储备，提高专业能力和敬业精神，而且要给每个人充分展示自己的机会，“年轻人就要百家争鸣、百花齐放！”
许多基层医师也慕名而来参加进修培训。对于专业不同的进修医师，学科会进行针对性的理论教学和实践培训。同时，作为PCCM学员培养基地，科室还接收了大量前来进修学习的PCCM学员。基层医师的平均进修时间基本都在1年以上，进修结束后，大家普遍反馈“收获非常大”“会推荐同事也来进修学习”。2018年，学科获评PCCM全国优秀单位。
不论是科室的团队成员，还是进修培训的基层医师，学科前辈对他们都爱护有加、倾囊相授。杨拴盈常说，“学科对大家一视同仁，只要有想法、有干劲就支持，谁有能力谁上！”学科因此形成了公平竞争、互相激励的良性循环，也培养了团队积极进取的精气神。
杨拴盈教授在普通病房查房
杨拴盈教授在呼吸重症室诊查正在进行ECMO治疗的患者
靠实力吸引医学人才
2019年，从首都医科大学博士毕业的王蕾婉拒日本顺天堂医院等国内外多个医疗中心的邀请，加入了西安交大二附院呼吸与危重症医学科。在攻读硕士、博士研究生期间，王蕾一直专攻肺血管病研究方向，之所以在毕业时选择西安交大二附院，是因为她发现学科的平台比较开放，学科也会给青年医师许多发展的机会。“同时，我也希望为建设家乡出一份力量，提高西北地区肺血管病诊治水平，使患者不用出省就能在当地得到很好的治疗。”王蕾记得，初入科室时，学科的团队氛围给她留下了深刻印象。
团队同心协力是第一印象。由于科室的临床工作任务繁重，团队中每个人都投入到临床诊疗中，不论是一线、二线还是三线医务人员，几乎每天都在20点后才下班，团队的工作氛围非常积极向上。
学科对科研工作的重视也让王蕾记忆犹新，“科室每年都会举办许多学术活动，对青年医生和医学生提升专业能力非常有帮助。在临床工作之余，大家利用业余时间搞科研，时常要加班工作到半夜，每个人的科研能力都很强。”特别是科主任杨拴盈以身作则，不论几点给他发信息，他几乎总是能立即回复，半夜12点半也会给学生打电话沟通课题，凌晨2点之前很少休息。
王蕾副研究员
在学科平台上茁壮成长
加入学科虽然只有2年多，学科日新月异的变化却令王蕾既干劲十足又倍感压力,“杨拴盈主任非常重视人才引进，近年来加入团队的青年医生都很优秀，大家都很有紧迫感和危机感，对自己的要求也愈发严格了。”而她本人正是毕业于首都医科大学，师从北京协和医学院院校长王辰院士。
与王辰院士在会议现场合影
从北京协和医院来到西安交大二附院，王蕾感到两个中心的医生在诊疗水平和科研能力方面几乎相当，在诊疗理念、规范化诊疗方面实践得都比较好，青年医师的科研想法也往往会得到支持。
“西安交通大学为学科发展提供了很好的平台，我们就是在学校的平台上开展基础研究。”王蕾表示，医院对科室也寄予厚望，2020年，医院将整栋西一楼批给呼吸与危重症医学科，四层楼分别开展呼吸危重症治疗、血管介入治疗、气管镜介入治疗等诊疗工作，为学科快速发展注入持久动力。
杨拴盈对团队的要求则更高，科室的晋升条件甚至比北京的一些医院还要严格。在他的鞭策下，科室青年医师晋升副高的比例也高于其他科室。
在这样的环境下，王蕾丝毫不敢松懈，“学科有很多优秀的人才，如果不努力肯定要被淘汰。坦白讲我几乎没有看过电视或网络综艺，只要有时间都是在学习、申请项目、写文章。”
注重细节 提高医疗服务能力
注重细节也是提高医疗服务能力的关键。借助社交网络，杨拴盈带领各亚专业创建了患者社群，以促进医患沟通，扩大科普宣传效果。近1年来，科室的患者社群又新增了600多名成员，其中仅肺癌患者社群就已超过2000名患者。这种细致、周到的医疗服务不仅赢得了患者的好评，也吸引了越来越多的来自全国各地的患者。
杨拴盈对科室医生的要求十分严格。他要求临床医生做到“能时刻到患者身边”“对患者信息全面掌握”“吃透患者的病情”“随时纠正和调整治疗方案”……他常常叮嘱青年医师，医生必须时刻想着患者，让患者感到如同亲人一般，这样患者才会有信任感，依从性和治疗效果才会好。尤其是对于一些临床细节，杨拴盈从不轻易放过。譬如每次下医嘱后，他都会留心患者有没有拿药，如果没拿药，原因是什么？是忘了下医嘱？还是护士忘记执行？或者是患者账户没有钱了……？“靠讲大话、空话做不了好医生。每件事、每个细节都要落实到位——细节做不好，大事做不了！”
在杨拴盈的要求和带动下，科室医护自觉提升了医疗服务意识：及时掌握患者病情变化，调整治疗方案；科室每周开展一场患者教育会，根据患者需求安排不同讲课主题……特别是对于慢阻肺这种常见的呼吸慢病，患者的长期治疗与全程管理也是医疗服务的重点。“对慢阻肺患者的治疗要有针对性。对于急性加重频率高、肺功能差、吸气流速较低的慢阻肺患者，三联吸入药物治疗是较好的临床选择，同时也是指南推荐的一线用药方案。”杨拴盈介绍，科室还专门安排了一位资深护师负责患者接待、随访等工作。护师每年完成数千例慢阻肺患者的随访，对每名患者都亲手指导如何使用吸入装置，直到教会为止。
建设成为国家区域医疗中心
作为学科的掌门人，杨拴盈每天都在思索学科传承与发展的问题。他指出，对团队的要求一定要严格，从细节处抓起，比如开会不能打瞌睡、看手机、走过场；在疑难病例讨论中每个人都要积极准备、争取发言等等，只有比别人下更多的功夫，才有可能赢得竞争。同时，要注重引进来自五湖四海的医学人才，人才去留只看能力，不靠关系，“不优秀就走人！”引进人才后，还要给大家创造施展才干的机会，推荐青年医师到各个平台担任委员，如中华医学呼吸病学分会学组等，在学会工作中加强历练。
学科近年来的进步可谓突飞猛进。“学科发展迎来了难得的机遇。”杨拴盈介绍，2018年，作为全国呼吸专业仅有的9家之一，西安交大二附院呼吸与危重症医学科成功入选“国家疑难病症诊治能力提升工程项目”，并获得1.5亿项目资金。利用这笔经费，学科升级了诊疗设备和医疗环境，资助32名临床医生到国内外医疗中心学习进修，显著提升了学科建设的软硬件实力，带领科室加速走上高标准和高质量的发展轨道。
此外，学科相继牵头成立西安交通大学医疗联盟呼吸疾病诊疗中心、陕西省呼吸重点专科联盟等协作网络，覆盖整个西北地区，将带动西北呼吸系统疾病诊疗水平的提升。
“目前，学科正在申报和建设呼吸疾病国家区域医疗中心，以及西安市呼吸疾病防诊治重点实验室。相信再经过几年的发展，学科在医教研方面会取得更大的进步。”杨拴盈拿出实干家的精神说，“要早点把国家区域医疗中心的牌子挂上，进一步发挥区域医疗中心的职责！”
科室合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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排版：昕亚
编辑：蔡增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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