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 心心

　　大家好，我是点妈。4月4日，四名年轻人在张家界跳崖。此事一出，一片哗然。大家除了对逝者的痛惜，还有对“相约自杀群”的声讨。

　　今天分享的故事，是一个父亲用迟来的爱，阻拦决意赴死的儿子。希望人间多一点这样的暖，少一些绝望的寒。

　　2017年3月15日，广东省深圳市一家房地产公司副总经理沈斌在陪客户打了通宵麻将后，凌晨4点多回到位于福田区的家中。

　　他惊讶地发现一向贪睡的儿子已经起床并戴着耳塞在阳台独自发呆。

　　“你起来这么早干什么？”沈斌低声问道。儿子沈奇志却根本不予理睬。

　　儿子自从上初二后，一直都这么古古怪怪的，沈斌怀疑是青春期荷尔蒙作祟，他也没有在意，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

　　之后几天，沈斌睡梦中都听到了儿子定闹钟起床的动静，有几次他拿起手机，发现时间都定格在凌晨4点20分左右。不禁和妻子嘀咕：这孩子起这么早干什么？真是越发古怪了。

　　妻子王晶也抱怨说：“谁知道干什么？反正不会是背英语单词。”

　　今年42岁的沈斌是湖北省武汉市人，大学毕业后来到深圳工作。他与妻子王晶是高中同学，于2002年结婚，隔年生下儿子沈奇志。

　　婚后沈斌凭借自己的精明能干步步高升，也越来越忙。王晶原在一家外企做会计，工作也很繁忙。

　　夫妻俩都很重视孩子的早教，干脆让王晶辞职做了全职妈妈。

　　房地产公司业务忙应酬多，沈斌几乎天天不着家。起初夫妻俩也经常因此事争吵，王晶赌气称自己是“单亲”妈妈。

　　可时间一长，也懒得吵了，毕竟，这种被戏称为“丧偶式育儿”的家庭在深圳也不是少数。

　　而王晶也渐渐体会到了这种模式的“好处”：沈斌不着家，也从不干涉她对儿子的教育，家里的事情一切都听她的。

　　于是，如何培养出优秀的儿子成了王晶生活的重心。

　　从幼儿园起，她就花高价让他上幼儿英语、绘画等各种培训班，但沈奇志没显露出在这些方面的任何专长。王晶失望之余，又想打造出个学霸。

　　每天盯着小奇志写作业，周末还给儿子安排了各种培优。王晶是个强势的女人，性格火暴，在母亲的高压陪读下，小奇志表现得很“听话”。

　　然而，让王晶心有不满的是，儿子的成绩却始终不见起色。

　　2015年小升初考试时，没考上重点中学，让王晶无比失望，也让沈斌大为光火。一连几天，夫妻俩谁都没给孩子好脸色看。

　　后来，沈斌和王晶辗转找来各种关系，最终花十二万把沈奇志录进了一所实验外国语学校。但王晶非要沈斌想办法将孩子转入快班。

　　恰巧沈斌了解到该校与自己的公司将有一个合作的项目，便借机托关系将儿子弄进了快班，王晶才算松了一口气。

　　夫妻俩都觉得他们已经竭尽所能为儿子提供了最好的学习条件，终于不会让他输在起跑线上了。

　　然而让他们失望的是，儿子的成绩更差了。

　　2017年初二上学期期末考试，成绩竟跌到了班上倒数第三。

　　据王晶向沈斌告状，沈奇志的脾气没以前好了，一放学就反锁上门，她怎么敲也不开；有次物理考试不及格，她气得拿书敲他的头，他一把抢过书，“噼噼啪啪”地自己打自己，还嚷嚷着：“打死你这个笨蛋，你这个渣渣。”

　　那鼓狠劲，让王晶害怕。沈斌安慰妻子，可能到了青春期，脾气是有点古怪。而且儿子个头已蹿到了一米七，是个大小伙了，体罚确实也不太合适。

　　其实夫妻俩心里头都有些失望，觉得儿子像扶不起的阿斗，在学习上是没指望了。在这种灰心失望下，夫妻俩没有意识到儿子早起的异常。

　　2017年3月20日晚10点，沈斌难得早归。

　　见妻子正在占用主卫，他便来到儿子房间旁的客卫洗澡。没想到一推开卫生间的门，却看到儿子手里拿着把美工刀，正在自己赤裸的大腿上刻画。

　　沈斌吓坏了，一把抓住儿子的手，发现儿子的大腿内侧用圆珠笔画着一条鲸鱼的图案，儿子正用刀片沿着圆珠笔印雕刻着，鲜血淋淋，但他却仿佛一点也不知道疼！

　　沈斌忙问儿子怎么了，沈奇志却将他的手甩开，一脸冷漠：“大惊小怪，这是我玩蓝鲸游戏的任务。”

　　究竟是什么游戏会让孩子拿着刀片自残？

　　沈斌赶紧上网搜索，才知道“蓝鲸”是2016年底从俄罗斯流传到中国的一款恐怖游戏。

　　参与者被要求在50天内每天完成一个自残任务，最终在第50天时，结束自己的生命，目前此游戏在国外已造成几百个年轻人自杀。

　　而儿子在大腿上刻画蓝鲸这一步已经是任务的第36关，也就是说，如果照这样一步步打关下去，14天后，儿子就会亲手结束自己的生命！

　　沈斌赶紧与妻子劝说儿子，儿子终于冒出两句平淡又满不在乎的话：“反正你又不管我。”“我这样的渣渣，本来活着就没什么意思。”

　　沈斌夫妇决定断了家里的wifi网络，让他不再有接触游戏的机会。

　　然而，第二天学校就电话告知王晶，儿子下午逃了课，被同学看到进了学校附近的网吧。次日，王晶跟着儿子去上学，一整天在学校门房蹲守。

　　沈奇志见溜不出来，第四天索性就不去上学，一整天不进食，说要完成第38天“断食24小时”的任务……

　　沈斌夫妇心急火燎，他们疑心孩子患了抑郁症，便带儿子去看心理医生。然而，沈奇志始终拒绝交谈。

　　最后心理医生告诉沈斌夫妇，参与这个游戏的孩子，一般都存在和家庭成员关系紧张的情况。

　　如果孩子无法从家庭以及同伴中获得认同感和归属感，极可能为了逃避让人生厌的现实，而把某种组织当做自己最后的归属地。

　　游戏的参与者就像在深海中拼命呼唤的鲸鱼，一旦获得组织上一点点回音，就会将其视为对自己的“关爱和支持”，无条件地听任对方的任何指令，即使等待在他们面前的是永无回头之路的深渊。

　　对此，医生所能给出的建议只能是来自家庭的陪伴、爱与耐心。这也是目前沈斌夫妇唯一能做的，也是唯一能打开孩子心结、拯救孩子的方法。

　　医生的推论，让沈斌夫妇心情沉重。

　　王晶啜泣着说：“我们这么爱儿子，为了他，我放弃事业辞职做全职妈妈；你为他提供优越的物质条件和最好的学校，我们有什么对不起他的，居然想死？”

　　沈斌也想不通。无计可施之下，他请精通网络的朋友“侵入”儿子的QQ，调出他这些年的聊天记录，了解儿子的心路历程，而越看，沈斌的心越被揪得紧紧的。

　　他没想到，在他们以为的锦衣玉食下，儿子竟然这么不快乐，这么心灰意冷……

　　原来，从小沈奇志就觉得爸爸不喜欢他：因为别的小朋友去郊游时都有爸爸妈妈陪，而他始终只有妈妈，妈妈只会告诉他：别跑、别跳、危险……妈妈只会说，“爸爸要赚钱给你买奥特曼”，可他不想要奥特曼，他只想要爸爸……

　　小升初考试失利之后，他也失望痛苦，渴望妈妈把他搂进怀里，给他温暖安慰。可爸爸妈妈看向他的眼神，像看蟑螂一样厌恶。

　　他对自己的好朋友说：“难道在我父母的眼里，我就是人渣？”

　　而外国语学校的快班更是沈奇志噩梦的开始。

　　在快班，每次大考小考都会排出名次，并在家长群里公布；班里的座位也是按照每次月考考试的排名来分，沈奇志每次都在教室最后两排“就坐”。这让原本就沉默寡言的他变得愈发自卑、内向。

　　不仅如此，沈奇志还患上了临考综合征，每次月考前，他都紧张，焦虑，失眠。他也想考个好成绩，但每次都事与愿违。

　　而妈妈一听到他这糟糕的成绩后，立马尖叫道：“你这脑子里成天在想什么？你说你以后怎么办？注定一辈子当社会的垃圾？！”

　　那些晚上，沈奇志垂泪到天明——原来，父母的爱都是有条件的。这个世界没有温情，自己就是个多余的人。

　　他忽然想到前不久看到的一则报道——有一种鲸鱼，发出的声音与其它鲸鱼都不一样，频率为52赫兹，因此，得不到回应，被称为世界上最寂寞的鲸鱼。

　　他觉得自己就像一条在深海中拼命呼唤、却永远都不会被同类听到的鲸鱼，最后只能葬身于海底。

　　也就在那个晚上，因为无法入睡，他打开电脑准备玩王者荣耀时，碰巧看到网页上弹出来一个QQ对话框——邀请进入“蓝鲸”游戏群！

　　好奇心驱使，沈奇志进了群。入群后，群主立马对他表示了欢迎，群里的伙伴们也十分热情。当沈奇志表示愿意参加游戏后，群主又主动和他交谈，“你有没有过想自杀的冲动？”“我们这辈子都是活在一个肮脏的世界，每个人都承受着巨大的压力。”

　　像被人说中了心事一般，他立马对群主的话表示认同：“是啊，有时候感觉自己活着好累，是大人口中的废物！”

　　当晚，群主就给他布置了第一个游戏任务：“听群里的悲伤音乐，不间断地听”。

　　沈奇志戴上耳机，压抑低沉的音乐不停在他耳边单曲循环，他更觉得悲从中来，一连听了2个小时。

　　群主对他任务的完成表示满意，恭喜他顺利通过第一关，并把剩下的49项任务发给了他，要求他每天完成一项，并按时向自己上传作业。

　　奇志看到文档上显示如下任务：“独自看二十四小时恐怖电影”、“一整天不许和任何人交谈”、“每天四点二十分起床并在群里打卡”、“在自己的胳膊或大腿内侧用刀子刻下鲸鱼图案并上传到群里……”

　　一天天，沈奇志认真地完成着任务，得到了群主的高度认可以及成员的拥护。他觉得在现实世界里得不到的温情、理解和尊重，都在“蓝鲸”里得到了，死亡也似乎美丽得让他向往。

　　而3月15日，沈斌见到凌晨4点20起床的儿子时，正是他在完成游戏的第31关。

　　直到3月20日，沈奇志顺利进入了第36关——“用刀片在大腿内侧刻上鲸鱼图案或刻上蓝鲸的字样。”才第一次引起了沈斌夫妇的重视……

　　了解到这一切后，沈斌心里充满了悔恨：这么多年来，自己以忙为借口，以挣钱为借口，缺席了儿子的成长，孩子出现问题，他要么漠不关心，要么只有责备。儿子弄成这样，他真的是难辞其咎！

　　但现在能做的就是争分夺秒，把孩子从泥潭里拉出来！

　　为此，沈斌向公司请了两个月的假，也特意帮沈奇志请了一个月的假，专心在家陪伴儿子。可儿子根本不跟他沟通，沈斌一筹莫展。

　　在翻阅儿子的聊天记录时，沈斌发现，儿子的一举一动，都是遵循了蓝鲸游戏群管理者的“指示”，而且儿子和群友之间互动频繁。

　　他灵机一动，既然在现实中儿子不愿意与家人有任何交流，那么自己何不也加入该群，用群友的身份，跟儿子沟通。于是，他申请了一个“孤独蓝鲸”的QQ号入了群。

　　入群后，沈斌主动加儿子为好友，他自称是一个初三学生，跟沈奇志倾诉自己的烦恼。当他说出“我是一个潜伏在重点中学的学渣”时，立刻被儿子视为知己，并主动讲述了自己的烦恼。

　　沈斌吐槽学校排名的变态，说自己被父亲打，没想到儿子竟然羡慕他，说他还能被父亲打，而自己却被父亲视为空气。

　　儿子一条条的指责，让沈斌的心被揪痛，他从没想到儿子有这么多的烦恼与痛苦，对他如此怨恨……

　　随着对这个游戏深入的了解和亲身体验，他终于了解到为什么蓝鲸要求参与者4点20起床，凌晨4点20分是人心理防御性最低也最脆弱的时刻。

　　而群主不停地利用这个时间段，给参与者“死亡会解决你所有的困惑”等心理暗示，一步步对群里的成员洗脑，再通过一系列自残程序，不断强化绝望、悲观的意识，让身心本就脆弱的青少年最后终结自己的生命！

　　沈斌顿时想到了一个“救鲸”行动——既然通过心理暗示，人会走向负能量的深渊；那么，一天天通过积极正面的心理暗示，儿子一定也能摆脱黑暗啊！

　　他以“孤独蓝鲸”之口，时不时劝解儿子：“你爸虽然可恶，但也不可能不关心你，可能是方法不对，不然辛苦赚钱又是为了谁？”

　　引导儿子回忆起他当时迷上贾斯汀比伯时，沈斌出差到香港时怎么找遍所有音像店给他买最新专辑：“同学虽然和你不说话，但你自己是不是也不主动？我过生日时，以为不喜欢我的一个同学还给我送了贺卡。”

　　引导儿子想起几个同学还曾凑钱给他买最新版的赛车做生日礼物……

　　在他的有意引导下，儿子终于感叹说：“我原以为我是一坨孤独的狗屎，没想到还是有鲜花欣赏过。”

　　儿子都能说笑话了，沈斌赶紧趁热打铁说，明天对着镜子给自己一个笑脸吧。其实，这是沈斌救鲸计划的第一个任务。

　　第二天，“孤独蓝鲸”又主动找了沈奇志，默默分享了一些动感向上的音乐和励志、亲情电影给他。

　　与此同时，现实中的沈斌，也开始用温情消融儿子内心的冰冷，他亲自下厨给儿子烧了可口的饭菜，尽管儿子依然不与之说话，可把饭都吃了。

　　第三天，“孤独蓝鲸”在网上给沈奇志留言：“我感觉深圳最美的时候是春天，出去走走吧。”

　　刚好，现实中的沈斌和王晶也决定去植物园赏花。一开始，沈奇志非常抗拒，但他们还是把儿子拉上车。

　　虽然依旧不肯与父母有半点眼神交流，但植物园清新的空气与明媚的风景还是让他心情好转了不少，沈斌看到他还用手去轻抚园里那些可爱的花草。

　　第四天，“孤独蓝鲸”给沈奇志留言：“我今天7点起床，出去跑了一圈，出了汗，好舒服啊！”

　　刚好，沈斌也拿着最新款的NIKE慢跑鞋拉儿子陪他跑步。沈奇志给“孤独蓝鲸”留言：“今天他好像有毛病，非拉我跑步。不过，出汗真的很舒服。”沈斌笑了。

　　第五天，“孤独蓝鲸”说：“我今天把所有的不开心都写在了树叶上，埋进了树洞，心里舒服多了，你要不要也去找个树洞吐吐槽？”

　　沈奇志对他说：“我今天收到我妈给我买的一只吐槽鸡，特别丑。不过一捏它就能录音，我可以把不开心录下来……”

　　第六天，沈奇志给“孤独蓝鲸”留言：“我今天翻看了小时候的照片。没想到，和我爸的合影还挺多。他那时比现在帅多了，看来赚钱也不容易。”

　　沈斌与王晶更频繁地拖沈奇志出去玩：攀岩、拓展训练营、爬山看日出。

　　沈斌诚恳地请求沈奇志原谅他过去父爱的缺席，他明确告诉儿子：父母是爱你的，爱的是你这个人，不是学业。

　　沈奇志将信将疑，说如果真的不在乎他的学习，就把他从外国语学校转出去。

　　王晶有些犹豫，沈斌私下里做妻子的工作，说所有的父母都想给儿女最好的东西，但有时候最好的并不是最适合的。

　　希望妻子尊重儿子的心愿，毕竟让儿子健康地活着最重要。

　　最终，他们把沈奇志转到了他最好朋友所在的普通中学。看着儿子开开心心地主动上学去了，沈斌知道，自己的儿子回来了……

　　五一前夕，沈奇志看到了“孤独蓝鲸”的最后一条留言：“这世界并不完美，可我们都要学会逆风飞翔。”他回复道：“谢谢，你也一样，我们一起退群吧！”

　　至此，沈斌终于在最后的死亡倒计时中，用自己的阳光救鲸计划，一点点将被囚禁在深渊与绝望边缘的儿子给拉了回来！（因涉及隐私，文中人物均为化名，相关信息均做了技术性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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